南京每五名小学生就有一人学奥数 逃不脱的“魔咒”

为上名校 南京每五名小学生中就有一人在学奥数
　　
　　逃不脱的奥数“魔咒”
　　
　　写在前面
　　
　　美国21年来奥数首次夺冠。上月底，当这一新闻在网上被刷屏，奥数又成热议话题时，佳怡的妈妈正在为“要不要让女儿继续上奥数”犯愁。
　　
　　佳怡是我市一所热门小学即将升入五年级的学生，从不上课外辅导班的她，去年夏天期末考成绩全班第一，妈妈却被班主任喊去“恳谈”：佳怡是“好苗子”，要冲刺名校，不能再荒废了。
　　
　　“不能荒废”，指的就是要上“奥数辅导班”。
　　
　　然而，一年奥数学习后，原本活泼开朗的佳怡变得沉默寡言，对数学更是视为畏途。是就此放弃，还是再熬一年，佳怡妈妈很纠结。
　　
　　在无奈投身奥数的学生里，佳怡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据知情人士估算，目前南京约5万小学生中，至少有1万人在学奥数。庞大的数字让人心生疑惑：为了想上好初中，奥数难道真的是逃不脱的“魔咒”？
　　
　　镜头
　　
　　奥数热“高烧不退”
　　
　　提前1个月报名还难求一位
　　
　　书人培训、学而思培训是南京最有名的两家奥数培训机构。在接到老师“提示”后，佳怡妈妈先跑到离家不远的书人培训银城街教学点，却被告知暑期班已满员。一番打听后，又跑去了学而思在辰龙大厦的教学点，得到的是相同的答复。无奈之余，赶紧报了秋季班。
　　
　　学而思培训的前台老师介绍，他们一般是在培训班开班前两个月放出新学位。“热门办学点的学位，很快就能报满。”书人培训一般也是提前一个多月给学生发放报名表，临近暑假再来报班，基本不可能有空额。
　　
　　8月8日上午10点，记者在中山东路学而思物资大厦教学点看到，12间教室坐满了学生，教学点门口还不断有家长前来询问报名事宜。
　　
　　来自五老村小学的天衡8月10日结束了5年级暑期奥数班的课程，120分的试卷他得了113分，第二名。
　　
　　学而思对学生有一套奖励机制，完成作业的、考试得高分的，都可以得到相应的卡片，积累一定数量后，学生可以去兑换文具等奖品。
　　
　　天衡拿到了老师奖励的50张卡，同学们围着他叽叽喳喳羡慕不已。后面几排的柯静却独自坐着，一脸沮丧。原来她只考了75分。“上课很专心，为什么就考不好呢？”柯静妈妈不解之余向天衡妈妈打探“秘诀”。
　　
　　“同样的内容，我们‘‘滚’了三四遍。”天衡妈妈说。
　　
　　“家长帮”是在家长中颇有影响力的网上交流平台，其负责南京站“小升初”版块运营的“我是孩王”（网名），收集南京小升初信息已经5年，接触过不少择校家庭，她介绍，很多能在奥数上取得一番成绩的小学生，上过的培训班都不止一个。
　　
　　南京奥数界名声很响、被称为“奥数江湖”上“独孤求败”的大杜老师告诉记者，他教的所有孩子都报了两个以上的培训班。
　　
　　怪圈
　　
　　学得纠结，教得痛心
　　
　　从四年级开始，佳怡的妈妈带着女儿拼奥数。但这个其他方面都不错的女孩偏偏就是和奥数“不来电”。
　　
　　佳怡妈妈说，女儿本来很爱看书、游泳，但是现在已经放弃了所有爱好，课余时间都扑在了奥数上。女儿多次提出不想再学，有一次竟然说看到数学老师就讨厌。还有一次上完奥数后表示，当天学的是“死人原理”，就是题目会把人做死的意思。“说实话，很多题我也不会做。长期这样，孩子怎么会对数学保持热情？”佳怡妈妈说。
　　
　　焦虑的“奥数家长”不在少数。一位培训机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4年级学习奥数的学生最多，到了5年级就会减少一些，而且，每次开班前后也都会有家长要求退款。
　　
　　“学生家长要求退款，我从不问原因，即便是已经开了一两节课，还是会退全款。”大杜老师说，他要求上他课的学生数学要在班级排名前十，而很多学生根本达不了标。
　　
　　来自连云港的大杜老师，8年前来南京时两手空空，现在的他不仅有房有车，因为传说南京城超过半数的奥数牛娃都出自他的门下，他在家长心目中还有着“神”一般的地位。然而，对于目前的奥数现状，大杜老师却用“高兴不起来”形容，“做老师的都希望孩子有学习兴趣，而现在几乎所有家长都是冲着证书让孩子来学奥数的，太功利。”他说，有时看孩子学得受罪，自己教得也挺“痛心”。
　　
　　魔力
　　
　　奥数培训机构成校外考场
　　
　　小雨是芳草园小学的毕业生，区三好、区优少等荣誉证书一样不少，在全国小学生英语大赛、语文大赛中都得过一等奖。但是当她带着这些证书到一些名校去报名时，老师基本上不看。“报名处的老师让我们把奥数证书挑出来。”而她的奥数证书恰恰拿不出手——三星三等。
　　
　　“三星”是南京书人培训期中考试综合评出来的星级学员，“五星”最高；“三等”则是其期末考试综合评出来的等级，“一等”最高。
　　
　　不仅是名校优录，在不少学校悄悄进行的小升初测试中，奥数也绕不过去。
　　
　　今年5月31日参加某名校测试的方同学妈妈告诉记者，“数学题目全都是小学奥数题。”涉及的奥数知识点包括利润问题、容斥原理、简单数阵等。
　　
　　“这样的奥数题算是比较‘直白’的，有的学校则打着数学思维题的旗号，其实还是能和培训机构奥数体系一一对上。”一位业内人士介绍。
　　
　　追问
　　
　　多年禁令为何难禁奥数
　　
　　培训机构推波助澜
　　
　　主管部门监管遇难题拼奥数选优“简单直接”
　　
　　教育部早在2005年就曾下发文件，要求各地取消升学看奥数的做法。南京早已明文规定，严禁学校自行组织或与社会培训机构合作组织以选拔生源为目的的各类考试；严禁学校以各种学科竞赛成绩作为招生的录取依据。禁令之下，为何奥数还是持续“高热”？
　　
　　记者调查发现，奥数顽疾难治背后的驱动力首先是“奥数经济”。
　　
　　知情人士给记者提供的一家奥数培训机构的数据显示：2012年至2014年，该机构年培训人次分别为5400人、8900人、18700人，2015年到目前为止的培训人次已达24600人。
　　
　　他估算，目前南京约有5万小学生，其中1万人有小升初择校需求，这些人基本都在学奥数。保守一点以人均培训费用每年1万元计算，其催生的市场规模接近1个亿，加上由此衍生的编写教材、组织奥数考试等，整个奥数培训的“市场蛋糕”更大。
　　
　　据介绍，培训机构还养着一大帮“水军”，专为奥数推波助澜。他们的工作就是每天在网上发帖，制造升学的紧张气氛，鼓动家长们择校、报班等。不少培训机构甚至还和一些中学之间存在利益关系。
　　
　　主管部门监管遇难题
　　
　　中国数学奥林匹克高级教练员、南京大学满涛博士认为，小学奥数热和教育主管部门未动“真格”有关。
　　
　　他介绍，全南京学奥数的初中生不超过2000人、高中生不超过400人，这个比例比较正常。初中奥数、高中奥数不脱离课本，是课内教学的提升，而小学奥数独立于数学教学体系之外，到中学用到的非常少。“尽管教育部门严禁学校招生以奥数证书为录取依据，但是从未发现，哪所学校因为招生时偷偷考了奥数、择优录取新生时看了奥数证书被处罚。”满涛说。
　　
　　一位教育局的人士坦承“监管难”。“作为主管部门，我们会督促各个学校在规定的时间内按要求完成招生，但不可能每天盯着学校，”她说，一旦有举报投诉，他们肯定会去查，但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接到过学生家长相关的举报。
　　
　　拼奥数选优“简单直接”
　　
　　不过，在“家长帮”的一个“小升初不看奥数证书，还能看什么”的帖子里，网友留言：“奥数再不好，也比拼爹强。大家都想上名校，相对来说，奥数是最公平的。”
　　
　　南京一中校长、数学特级教师尤小平表示，在目前不让统一考试的情况下，对于初中校来说，奥数是选拔优秀学生最简单、成本最低的方法。“奥数学得好的孩子一般来说都是非常聪明的，在目前应试教育的大环境下，这样的孩子将来在中考、高考中更容易胜出。”
　　
　　声音
　　
　　“魔咒”正在消解
　　
　　“奥数的本意是挖掘学生特长，把它作为兴趣爱好是可以的，把它变为小升初选拔学生的工具，这样的评价机制过于单一。”尤小平说。
　　
　　他认为，“叫停”奥数仅仅是治标，均衡教育资源、让择校降温，奥数自然就会降温。
　　
　　南京三中文昌校区校长郭蜀宁说，早在前几年，公办初中很多学校的择校比例远超15%，去年开始，教育部门进行政策调控，各校的择校生比例严控在15%以内，今年从目前情况来看，择校就更少。
　　
　　研究小升初政策的“我是孩王”发现，在南京教育部门出台了一系列举措、公办校择校越来越难的情况下，家长的选择也日趋理性。越来越多的家长认识到，全南京每年获得五星一等证书的孩子也就100多个，也就是说，绝大部分孩子学奥数只是为能拿奖的尖子生做“陪练”，给尖子生当“分母”。
　　
　　“将来公办学校的目标是‘零择校’，再多的奥数证书也没有用。”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说。
　　
　　满涛开办的数学工作室从事奥数方面的培训。他透露，小学奥数和以后的数学基本没有关系，小学没系统学过奥数的学生，中考数学照样可以得高分。他认为，学生和家长应该把时间用在对今后学习、生活有用的事情上。尤小平提醒家长，孩子是否具有丰富的知识面、创新的能力，才是今后能否成功的关键。